牧牛牧心融禅理,知音何必鼓唇牙——赏玩吴昌硕为沈石友铭牧牛端砚
时间:2014/10/29 作者:西泠拍卖 来源:西泠拍卖


吴昌硕铭牧牛砚
砚盖题字:牧牛砚。
铭文:耕石田,岁有秋。弃而不耕,不如童之牧牛。石友属铭,昌硕。
出版:
1.《沈氏砚林》P318-319,民国时期出版。
2.《沈氏砚林别册》图143,二玄社出版,1982年。
3.《吴昌硕砚铭》,日本红白社,1966年。
著录:《沈氏砚林别册》P53,二玄社出版,1982年。
说明:配红木天地盖。
15.5*10.1*1.9cm

一件艺术佳作的韵味总在作品本身之外,观之如苏州园林玲珑婉转,嗅之如雨后菡萏沁人心脾,啜之如袅袅香茗芝兰盈口,啖之如新鲜薄荷清凉透亮——后劲之足,引无数鉴赏巨擘、收藏大家竞折腰。吴昌硕为沈石友所铭牧牛端砚,便是这样一件余音绕梁的好作品。

“耕石田,岁有秋。弃而不耕,不如童之牧牛。石友属铭,昌硕。”22字铭文,言有尽而意无穷,点明题刻缘起,文人恃文墨为生,谓做文章为“耕砚田”,如果半途而废“弃而不耕”,还不如放牛的孩童呢!这当然是吴昌硕与沈石友的自勉之言,从中却见这对挚友把切磋诗文当作一种砥砺技艺与心性的修行。

吴昌硕(1844~1927),初名俊,后改俊卿,字仓石、苍石、仓硕、昌硕,一作昌石,号缶庐、缶道人、苦铁等,浙江安吉人。他的艺术是诗、书、画、篆的综合艺术,于右任赞其“绝艺飞行全世界”。1898年,吴昌硕无意仕途,辞官回到苏州寓所,此时恩主吴云已逝,吴大澄被贬,“时鬻艺生涯清淡,不足以瞻一家生计”,正是沈石友的资助使吴昌硕渡过难关。沈石友(1858~1917),名汝瑾,字公周,爱砚成癖,故号“石友”。以“鸣坚白斋”颜其室,典出《庄子》“天选子之形,子以坚白鸣”,而取自李后主《望江南》中句的“笛在明月楼”则是沈氏庋藏佳砚之所。沈氏工诗词,间治古文,有《鸣坚白斋诗集》等刊行。沈石友善制砚,亦富藏砚。他玩物益志、托砚言志,每得一砚,或自铭,或他铭,或自铭他铭并举,读其妙语联珠、点石成金的砚铭乃一大快事。他辑成的《沈氏砚林》在身后由其子精拓一百部,每部四卷刊行。其藏砚古今兼收,既多且精,材形高格,吴昌硕曾为其题记百十方之多。翻检东京二玄社于昭和57年7月出版的《吴昌硕信片册》中收录的30通吴昌硕寄给沈石友的信札,不少都是有关砚台的记述。


吴昌硕铭牧牛砚

大抵不凡之人,必有不凡之态。关于吴昌硕与沈石友的君子之交,尚有一段佳话。沈石友生性孤僻,常“闭门索居,人不乐予近,予亦不乐人近,惟与旧相知者酬唱简牍往来而已。”这些“旧相知者”中,沈氏与吴昌硕交谊最笃、历时最久,题赠不绝,书札屡继。吴昌硕为沈石友《鸣坚白斋诗集》所作序中云:“我与石友论交为壬午,今三十余年。”二人虽年齿有距,贫富悬殊,但志趣相投,惺惺相惜,常常酬唱往来,策励共勉,“与君倾盖如宿觐,岁寒不改金石姿”。(《鸣坚白斋诗集》)

这“金石姿”是铭刻在“牧牛砚”中了!这方收入《沈氏砚林》的清初端石淌池砚,形制质朴,高古狷逸,刚中寓柔,青轻温润。砚底精雕牧童骑牛,横笛小调。题铭位于浮雕之上,运刀如笔,铿锵烁烁,如峭壁般陡直而下。下为绕指柔,上为百炼钢,二者只可统观不可断。而“牧牛砚”所散发的“好作品”的气场也因“牧牛”题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传承与演变引人入胜。

在佛典中,以牛作喻者甚多。如唐宗意禅师着有《牧牛十诗》,《阿含经》中有“牧牛十二法”,《放牛经》中有“比反十一事”,《五灯会元》中有福州大安禅师拜见百丈怀海禅师时以牛比佛性的问答。“牧牛图”是借用牧人训牛的经过,以牛比心,以牧人喻修行者,来表现佛门弟子“调伏心意”的禅观修证过程,以及佛教禅宗“以心为主”、“见性成佛”的基本思想。南宋临济宗廓庵师远禅师曾有《十牛图颂》,第六图为“骑牛归家”,所绘正是牧童横笛牛背,颂云:“骑牛迤逦欲还家,羌笛声声送晚霞。一拍一歌无限意,知音何必鼓唇牙。”

“知音何必鼓唇牙”是对吴昌硕、沈石友交情最契合的定义,把与“牧牛砚”的渊源流淌在鸿雁传书上,镌刻在双绝书文中,拓印在《沈氏砚林》里。

还有后话。沈石友故后,家道中落。《贯山夜话》载其后人变卖一百五十八方佳砚给日人,后此事败露,国人发起让名砚留在中国的运动。但日人桥本关雪却通过一林姓中国人代买并偷运至日本。桥本死后,佳砚散落,据说大部份毁于二战期间美国的轰炸,现尽存世二十余方,令人扼腕。此“牧牛砚”堪称无价之宝!

《沈氏砚林》所载吴昌硕铭“石友诗画之砚”曰:“胜万金,谁题此;天下士,不如尔。”用在“牧牛砚”上也好。